夜风徐徐吹来,夹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。窗外,两株已经结满花骨朵的栀子树,尽情地迎风摇曳,香牵魂兮,闻着这久违的花香,望着这朴素而不失典雅的花朵,我绵绵的思绪忽然汇成了一条潺潺的小溪,冲出闸门,汩汩地流向远方……
难忘当兵的那一年,我在一次强化训练中不慎负了伤,住进了分区野战医院。一连两天,精神上都郁郁寡欢,整日不是呆坐着,就是蒙头压床铺。望着日历已快到端午节了,我想到父母一定在家中忙着包粽子、炸油糕,而我现在却独在异乡为异客,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,唉……不禁鼻子发酸起来。
不知什么时候,一个女兵走进了我们的病房,“验明正身”后,递给我几封由连队转来的信,还有一只家中寄来的食品邮包。这位女战士看上去顶多只有十七八岁。她一边吃着我从包裹里拿出的松子、小核桃,一边腼腆地笑着说:“我好像在军区报上看到过你写的稿件呢。”她走后,同室的病友告诉我,这个女兵叫小蓉,是医院的播音兼收发员。
后来,再见面时我们就像是老朋友了。交谈中,我知道她比我晚两年入伍,是江苏扬州人。说不清为什么,认识小蓉后,我的心情真的开朗多了。
有一天中午,她满头大汗地跑来,手心里藏着一朵像小青辣椒似的花苞,小声告诉我,这朵栀子花是她趁别人不注意时从花坛里偷摘的。我笑她太痴:“这花才打朵,摘下来怎么能开花呢?”她却自信地说:“肯定会开的,不信打赌试试看。”说着就拿起我床头的茶缸,灌上清水,将小花苞放了进去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刚从梦里醒来,就闻到室内飘着一丝清香,栀子花苞真的绽开出洁白的一团,如同一位身披素纱的仙子。吃过早饭,小蓉也寻空跑了过来,看到自己赢了,欣喜地拍着双手叫了起来:“有栀子花在这,你的伤一定好得更快罗!”住院这么久我第一次好开心,难得她的这份情谊。栀子花把我们牵到了一起,让我在伤痛中品味出纯真友谊的力量与甘美。
有一次,我感觉小蓉神情不太自然,失去了往日的天真活泼。再三追问,她什么也不肯讲,只是告诉我:“你快回连队了,我们在一起不好,以后千万不要来找我……”说得我如坠云雾之中。几天后,我打点行装,若有所失地告别了医院。临走时,带上了那朵形已枯萎、但馨香犹存的栀子花。
回到连队后,我才知道事情的缘由。原来,在我住院期间,有位干部见我和小蓉常在一起,就给小蓉上了一堂“语重心长”的教育课,又给我的连队打了电话,说我违反战士条例,不遵守纪律,和女兵谈情说爱……我想申辩论理,可又怕影响到我和小蓉的前途,无可奈何地压制着心中的怒火。
此后,一种压抑心情时时在折磨着我。受伤心灵常常在梦中复活,那朵栀子花一直压在我的案头,望着它,我就觉得它已盛开在我的心田里,我仿佛又闻到它那清纯的香气。
回到家乡,每年端午,当风中飘散起栀子花香时,我就会百感交集,总不忍采摘那如玉似雪的栀子花,觉得还是让它静静地开放、安心地生存好。
“年年花相似,岁岁人不同。花香依如故,人意却已空。”
如今又是栀子花开的时候,不知我那位美丽活泼、喜爱栀子花的战友,是否还记得那朵含苞待放的花蕾?
真心地祝愿年年能有一朵栀子花陪伴着她。